《南方周末》专访王石:我们觉得自己在坚守文化的价值
本会讯 8月5日,《南方周末》记者就“全球化背景下中华文化的命运[或全球化背景下民族文化意识全球化与中华文化]”问题,在京专访了王石副主席。
王石说:“文促会同仁来自各行各业,所思所想千头万绪,但所有工作都是为了回答同一个问题——全球化背景下中华文化的命运。如何挖掘传统文化中的现代性可能性,使之完成现代化的转变?这是我们思考的核心问题。”
以下是专访内容(《南方周末》简称南)。
王石副主席接受《南方周末》采访
南:文促会如何定义“中华文化”?
王石:我们今天谈及中华文化,主要是指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传统文化。并认为其价值核心是民族精神和道德伦理,而不是当下的文化。对文促会而言,除基本价值理念外,当然还要关注民间传统,就是西方所说的“小传统”,包括风俗、节日。我们创立节庆中华协作体,主办“七节论坛”,研讨春节、元宵、清明、端午、七夕、中秋、重阳等传统节日中蕴涵着的核心价值和现代呈现方式,就是出于这种考虑。
南:“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华文化的命运”何以成为文促会的核心问题?
王石:物质的、科技的、以致管理的部分比较容易实现全球化,甚至是一体化。事实也是如此,很多东西都已经趋同了。但在精神的、传统的、文化的层面,就会发生“底色不同”的问题。越是历史久远、传统深厚的民族,这类问题就越明显。如中国、印度还包括一些伊斯兰国家。学术界因此有现代化是单数或复数之说。另一方面,西方国家的传统文化也面临挑战,现代主义和后现代的挑战。
南:100多年,中国一直在探讨这类问题,您的思考与前人有何不同?
王石:这类探讨从未消歇过,主要问题是极端化的对立,现在应该比较理性地看待自己,看待别人了。说到我个人的看法,有些悲观。一是认为,近100多年来,其他文明中断了,而中华文明没有中断之说是自欺欺人。实际上,从核心价值到制度,都中断了,或者叫变迁。现在要接续下去,中间至少四代接近空白,应当怎么接续,不是喊口号可以解决的。现在有些盲目自大,盲目乐观,我不赞成。
南:插一句,您如何看待近年来学界对鲁迅的反思?直到现在,老一辈知识分子谈及“拿来主义”往往只针对“非中华文化”,一谈到中华文化马上变得惊恐紧张,完全丧失从容包容的气魄,有种难以理解的“文化洁癖”。
王石:反思是个好东西。对鲁迅为什么不能反思?鲁迅有局限,我们也有局限,各有各的。他的特色是尖刻,过度尖刻容易偏激、片面;所以尖刻不意味着深刻。鲁迅完全否定中医,把中国文明史归纳为“吃人”二字,又说越是民族越是世界的,都是片面之论。不过,否定传统,不是他一个人,是谭嗣同、陈独秀、胡适等一批人,也不只是中国人。马克斯•韦伯认为少一分传统,才能多一分现代化;马克思在《共产党宣言》里说与传统观念彻底决裂;直到50年代美国的现代化理论等,基本是同样的调子。中国共产党十七届六中全会文件指出:“中国共产党从成立之日起,就既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,又是中国先进文化的积极倡导者和发展者。”我觉得前半句不妥当。这样看,才能认识到十七大提出中华文化是多么了不起。
南:您说,摒弃传统曾是世界性潮流,在这方面,中国的特色是什么?
王石:主要是小平同志说的“左”。英国伊丽莎白女王执政期间首相换了20多位,每一位首相都想革新,但英国民众很安心,他们觉得有女王在不会丢了传统。英国还有保守党的制衡,就像一辆车,有油门还要有刹车,相互制约。中国从五四以后,就“左而又左,一左再左”,什么时候都是激进主义吃香,保守主义永远是贬义词,只配丢到垃圾箱里。对传统,虽然有人说话,如钱穆、陈寅恪,但声音微弱。在推倒传统方面,胡适、陈独秀、鲁迅、李大钊包括毛泽东等人是统一战线,一个比一个左,到文革已走向极端。而今看只允许一种思想是很危险的,有不同的思想才会产生质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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